AHCI 五胡亂華記

今次是AHCI衝出瑞士,首度踏足中國的壯舉,行程順序為北京、上海、香港,官方解釋當然是促進高級鐘表的東西交流!老實說,心知肚明Philippe Dufour、F.P. Journe、Thomas Prescher等不大可能同時東來,也不奢望有三十人的東征團隊。最後代表AHCI踏足黃土地的,分別來自五湖四海……

事實歸事實,東方色彩的腕表愈來愈多,開在大中華地區的表舖愈來愈密,在中國搞的event愈來愈盛大,彷彿連自命清高的獨立製表人學會(AHCI),都要來侵略我國……不用怕,說的只是鐘表市場上的領土。

近年到巴塞爾表展,怎忙也得抽空到AHCI刺探軍情,看看有沒有嶄露頭角的新晉獨立製表人。AHCI創立於1985年,迄今逾26個年頭;87年在Basel初試啼聲,一直予人的印象是多一點工藝的傳統味道,少一點商業化的派頭況味。打個比方,如果說Hall 1是龍景軒、Caprice,AHCI的展館就是添好運、何洪記,是平民版的米芝蓮表匠搖籃地。現時AHCI約有三十多位表匠會員,來自十一個不同國家,誰都知道那裡臥虎藏龍,神級猛人數之不盡,創製Corum Golden Bridge的Vincent Calabrese是創會元老,Co-Axial之父George Daniels曾是榮譽會員,大師中的大師Philippe Dufour、Urwerk的主腦Felix Baumgartner、將個人品牌搞得有聲有色的Francois-Paul Journe,全是AHCI的會員之一。

今次是AHCI衝出瑞士,首度踏足中國的壯舉,行程順序為北京、上海、香港,官方解釋當然是促進高級鐘表的東西交流!老實說,心知肚明Philippe Dufour、F.P. Journe、Thomas Prescher等不大可能同時東來,也不奢望有三十人的東征團隊。最後代表AHCI踏足黃土地的,是分別來自五湖四海,包括德國的Lang & Heyne、瑞士的Marc Jenni、俄羅斯的Konstantin Chaykin、匈牙利的Bexei Watches和西班牙的Pita Barcelona共五個製表單位。

德式精粹
Lange & Heyne Friedrich II

德國表的共通點是務實、不花巧,你看A. Lange & Sohne、Glashutte Original、Nomos等,骨子裡的風格都差不多,浮誇絕不是他們杯茶,清秀才是天字第一號守則。起源於德國Dresden的Lange & Heyne,風格一脈相承,即使是比較複雜的全曆月相表,都是恢宏、端厚的模樣,你叫他偶爾狂野一下他也不肯過你。


Lange & Heyne的總舵手是Marco Lang,背景根正苗紅,家族都是從事鐘表製作,他已是第五代傳人。Marco成長於Dresden,其父親Rolf Lang更大有來頭,曾任Dresden權威的Mathematisch Physikalischen Salon(數學物理沙龍)博物館的首席鐘表復修師,許多皇室鐘表的文物,都是靠他的雙手回復神采,後來還出任了A. Lange & Sohne的表匠培訓教官。在父親耳濡目染下,Marco對鐘表的熱愛簡直入血,少時在身旁觀摩父親工作,年輕時又曾到Glashutte學藝,學有所成便回到Dresden工作。2001年,父親介紹了其高足Mirko Heyne給Marco認識,二人一拍即合,創立了Lange & Heyne這個品牌。


十年前,腕表系列當然沒有現在的規模,作品也沒有刻下的成熟。Marco亦承認,最初的Calibre 1採用了Unitas的基板;然而十年磨一劍,現在品牌的第五款機芯Calibre VI,當中95%是他們人手製作而成,不是很多人願意造的表殼,Lang & Heyne也沒有假手於人,唯有像寶石等才會向供應商取貨。現在Lange & Heyne已經不再是一人品牌,而是成長為一個單位,在Dresden山上的工作坊,已經約有十位員工,製表的大概有兩位,也有一位雕刻師。三十至四十的腕表年產量不算很多,但有所交代了,不會讓客戶等到花兒也謝了,Marco更希望把年產量提升至五十枚,即是訂單愈來愈多啦!今年的作品中,Friedrich II是十分討好的一枚,表殼直徑40mm,有白金、玫瑰金、不鏽鋼三款,搭載了剛才說過的Calibre VI手上鍊機芯,震頻每小時為18,000次,提供46小時動力儲備。機芯也絕對經過精雕細琢,機芯設有德國機芯常見的鵝頸微調裝置,並具備停秒功能。表面設計更得天獨厚,兩層式的白色表盤,原來是用琺瑯做的,很有高級腕表的風範。另外,6:00位置有小秒針盤,配襯纖瘦修長的藍鋼梨形指針,古典味也撲面而來。Friedrich II的定價由1.3萬歐羅起,白金最貴,索價1.9萬歐羅,其中很大的比例,大概是用來買他們的造工。


轉新意思
Marc Jenni
JJJ

Marc Jenni目前只是AHCI的候選會員,因為AHCI的入會資格非常嚴謹,不是你造了一台表,然後嚷著要入會,他們便會開綠燈讓你加入。入會的條件一來是必須自行製作腕表,二來要得到兩位會員的推薦,三來要在四年的觀察期內,至少三年曾在巴塞爾表展中發表新作,天才也要用時間證明自己。Marc Jenni在2008年才建立自己的品牌,首台作品Prologue還要到去年才大功告成,試用期還遠哩!Marc的父親和祖父均是製表師出身,十八世紀的祖先Johann Jakob Jenny,更是瑞士城市Glarus的著名製表師。流著製表師家族的血脈,Marc並沒有沾沾自喜,反而積極訪尋名師,改進製表技術。他曾跟Paul Gerber學法四年,後者也是AHCI的一份子,曾經創製多款驚天地泣鬼神的作品,有當時史上最小的flying tourbillon,又有劃時代的雙擺陀設計,更曾分別為Fortis和Porsche Design效命,創作了世上首枚鬧鐘計時表及數字顯示計時表。既然Marc師承Paul Gerber,可想而知,奇特的創舉只會接踵而來。去年面世的頭炮Prologue,造型是傳統的,但上鍊和調校模式卻前無古人。Marc替這種機制改了一個「lateral winding mechanism」的名字,表殼的4:00位置不是表冠,那是一個像Richard Mille、愛彼的function selector的按鈕,用以切換上鍊、調校時間、調校日期三種不同的模式,並在表盤的4:00位置顯示出來。取代傳統表冠的,是表殼側的旋轉環,可按順/逆時針方向扭動,替腕表上鍊或調校時間。傳統右邊的表冠就像左撇子的噩夢,旋扭起來永不就手,現在這樣左擰擰右擰擰便可以了;也不用再擔心分不清表冠拉出一格是上鍊還是校時。


Prologue的成功,再衍生了Marc Jenni的第二款腕表—「JJJ」,看名字便知是向先賢Johann Jakob Jenny致敬。表盤3:00位置的三角形切換模式顯示,原來更是他們家族的徽章圖騰。新作採用了Caliber 2011自動機芯,9:00位置讓日期及星期顯示容身,對上一點點還有一個小圓窗,那個並非日夜或24小時顯示,而是跟星期相關的七大行星圖案,如太陽象徵「Sunday」、月亮象徵「Monday」等。腕表備有白金或玫瑰金表殼,直徑44mm,舊作Prologue的旋轉環以橡膠完全包裹金屬製成,新作稍微作了修改,都是金屬製的,但在三層式的主體中間加入了樹膠。好事之徒如我,會對那個旋轉環的壽命有所保留,Marc二話不說,便脫掉戴了半年的Prologue,讓我驗證轉了不知幾萬次的旋轉環狀態。確實拿他沒法子,旋轉環的靈敏度、流暢度仍然很好,轉動起來毫不費勁,他贏了!不過,幾個月後若然能在Basel碰面,拿JJJ給我們再試過好喎!


珍珠新月
Konstantin Chaykin Lunokhod

人類對月球的熱愛是不可丈量的,比所有行星都要高;在鐘表界裡,情傾明月的表匠尤其多,不斷費煞思量,要把月亮的本相倒模移植到表盤上。有人用珍珠貝母、琺瑯、貴金屬做月相圖案,有人計算出超級方程式千年才有一天誤差,還有人嫌平面單調,做了立體的月相,例如de Bethune、Paul Gerber等。今年,來分一杯羹的有俄羅斯的Konstantin Chaykin。


Konstantin的天賦不用懷疑,他的設計這般複雜,誰想到他是半途出家。年少時在家鄉的電訊學院就讀,其後對鐘表產生莫名興趣,開始學習維修及製作鐘表,2003年便全面投入自己的腕表製作事業,慢慢打響名堂,說他是俄國近代最著名的表匠,Konstantin當之無愧。他的腕表很易洞悉,名稱奇特,表盤的時標及文字亦特殊,不按傳統歐洲人設計的章法,因為他是聖彼德堡人,俄國的主要宗教為東正教,他的時鐘作品便能計算出東正教復活節的日期;而且,他是另類曆法的捍衛者,曾將伊斯蘭教及猶太人的曆法搬上表盤,我們看得一頭霧水,但中東人民大概會奉若神明。我們好應該找Konstantin幫手,將博大精深的中國農曆,融入時計顯示之中,看一看腕表,便知道明天是農曆年初一、現在是三更子時,你說多好!


三月份,Konstantin發表了一款名為Lunokhod的腕表,再度從他的祖國擷取靈感。Lunokhod意指前蘇聯製造的無人駕駛探測船,地位或許跟美國太陽神號太空船相近,太陽神號令你聯想到美國人的登月壯舉,Lunokhod也是蘇聯登月的先驅,開宗明義告訴了你,腕表和月球有關。不光有關,直情把整個月球偷了下來,放到表盤的中央。七個月後,Konstantin把腕表fine tune,以一顆12mm直徑的珍珠(原本是一顆鋼球)製成立體月相,珍珠是固定不變的,月相的盈虧依賴一個空心碗形的黑色半球體,圍著珍珠旋轉造成陰影與光亮的變化。表盤上的主角是月相,幾乎都沒有人在意時間了,但Konstantin不死心,他設計了6:00位置的逆跳秒針,橫跨9:00至3:00位置的地方,也有24小時制式的小時顯示,用月亮形及太陽形的指針,對應日夜的時間刻度。50mm長的黃金表殼不錯是大了點,但太細月相便沒意義了,你得取捨。還要考慮價錢,黃金特別版只造十枚,售約9.6至10萬歐羅,即是要過百萬港幣,令人卻步可能是這個原因。

飛輪專家
Bexei Watches Primus

陀飛輪畢竟是表匠最為著迷的功能之一,既有本質上可讓走時更準確的潛台詞(雖然實際上在腕表起不了多大作用),又有看得見的生動韻律,難怪兩百多年來都是表匠兵家必爭之地,要張揚自己精湛的製表造詣,造一台特色的陀飛輪是最佳捷徑。Bexei Watches的話事人Aaron Becsei,畢業習作及論文是有關他的陀飛輪,在Basel發表的首台作品是陀飛輪座鐘,首枚個人創製的腕表,也是一枚無比複雜的三軸陀飛輪,飛輪專家不是浪得虛名。


Aaron既是腕表設計師,也是鐘表復修師及機械工程師,比其他人擁有更全面的腕表製作知識;而且他的家族三代都在造表,生於布達佩斯的他孩童年代已與鐘表為伍,優勢得天獨厚。2003年,他創製了個人首台座鐘,採用精細的雙擺陀設計,教很多人另眼相看。最震撼是2008年,當時是陀飛輪的戰國時代,造陀飛輪的數目劇增,設計也愈天馬行空,普通陀飛輪已不夠吃香,雙軸是入場的最低門檻了。Aaron那時研發了一台三軸陀飛輪,令大家都瞠目結舌,一位少年表匠,竟有如此能耐自行生產三軸的陀飛輪,實在難能可貴。圖中就是經典的Primus三軸陀飛輪腕表,46 x 38mm白金表殼,陀飛輪設有三個獨立框架,裡面第一個半分鐘轉一圈,中間第二個每2.5分鐘轉一圈,而外圍的最後一個則每12.5分鐘完成旋轉一周,期間擺輪轉換了3,750個位置,厲害哩!品牌說它是獨一無二的三軸陀飛輪,但配備三個框架的陀飛輪設計可不是Aaron Becsei所獨有,Franck Muller的Revolution 3三軸陀飛輪便比它更早面世。其實Aaron是刻意告別傳統,陀飛輪機芯改用寶石軸承,代替了傳統的ball bearing,光是研發便花上六個月時間,抵他們誇海口賣花讚花香。光是陀飛輪便有逾一百塊零件,擺輪也特別碩大無朋,聽Aaron解釋知道是特別從傳統袋表演化而來的設計。陀飛輪是Aaron自己設計的,機芯打磨也親力親為,連全部零件的生產,如基板、夾板、齒輪、表盤、擺輪等都是在他們的工作坊裡人手製成,那才真正稱得上獨立製表人的本義啊!腕表只造九枚,Aaron預算每年只能完成一枚,嘩!你現在去訂,隨時2020年才能收貨。


渾圓自轉
Pita Barcelona Carousel

西班牙是歐洲的藝術之都,Gaudi的建築、Dali的雕塑、Picasso的畫作,在在豐富了這個地方的藝術氣息。可能百年以後,巴塞隆那的殿堂級人物,要加上Aniceto Jimenez Pita這個名字。誕生於1947年的Aniceto,僅十一歲之齡便製造了生平第一枚鐘表,然後更無師自通,逐步發展成一位專業表匠,在1971年於巴塞隆那開設了個人首間鐘表店舖。


他的創作理念很專一:將複雜簡單化,指針多餘嘛!直接用齒輪代勞便行了;他也是和傳統表冠老死不相往來的,作品全部剔除了表冠。事緣早在1990年,他已經開始構思發展一種稱為Pita-TSM(Time Setting Mechanism)的系統,上鍊和調校時間的工作,不再委託凸出的表冠執行,而是融入能夠扭動的底蓋裡頭,不論功能是否複雜,不論防水是否深厚,腕表都只得一個渾圓表殼,線條充滿藝術個性,沒有辜負藝術之都的聲名。


這次Aniceto把大部分旗下的作品都帶到中國,有去年我們介紹過的Oceana 5000深潛型號,有無指針鏤空概念表Molinos,也有這枚很風趣、很傻氣的Carousel自動表。此表同樣沒有表冠,改用Pita-TSM技術系統;也只得一根紅色箭頭的指針,由每十二小時轉一圈的自轉機芯推動。擺陀也移師到表盤中央,將最具機械感的部分帶到前面,表底便可安心密封了。腕表的直徑為40mm,具備黃金、白金、玫瑰金及鉑金等多種選擇,定價約由一萬四千歐羅起,很多前衛的設計都會開天殺價,但這枚是有良心的,有嶄新的上鍊及校時系統,有別樹一幟的輪廓造型,也有趣致得意的時間顯示,港幣十多萬可以接受吧!

可以再辦好一點
不知是誰替AHCI安排行程及宣傳推廣,那個人要打屁股了。不知道上海或北京的情況如何,只論香港,整個活動的宣傳力度不夠猛,知道的人少,聞所未聞的人多,結果當然沒有Basel時往往出現的賓墟場面,刻薄點說,是冷清收場的。下次再來,要做足準備工夫了,不少香港表迷都對有個性的獨立製表人深感興趣,若然因為宣傳不足,導致門堪羅雀,繼而誤會了香港人膚淺,只懂追求大牌子便寃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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